一
读小学的时候,上学的路上总要经过一片梨园。
记忆中的梨园面积巨大,仅依着我经过的那条路的一小段围墙,就需要童年的我走上个五、六分钟才一转弯消失在几排民房后面。
梨园的围墙由大块青石砌成,高约两米。春天来时,有探出围墙外的的梨树枝开出了一簇簇美丽的梨花。当时的我需得仰望,方能欣赏到蜜蜂在洁白花丛中盘旋飞舞地美景。花朵开得虽不热烈,也不贵气,却低调而高雅,像一个不媚世俗的美人,似一位低调却品格高雅的君子,自有一番脱俗的韵味。小小的我,还没学过欣赏这个词,只知一味的跟着自己的心意走。所以在春天来临时,我常常保持着仰望的姿势,走过那一段路程。好在当时人烟稀少工业并不发达,这样一个不看路的奇怪姿势竟也毫不担心会撞着人或车。
听大人们说围墙内的单位是衡阳医专的一个分校。医学、解剖,懵懂地童年里隐约的觉得那是神秘而恐怖地存在。是以每次经过围墙中段的大铁门时,只敢好奇又胆怯地望上一眼,随即快步走过,绝不停留。连大门内吹出来的风,亦觉得格外阴森寒冷,几乎要唤起身上的鸡皮疙瘩。可这一眼眼的累积多了,便也逐渐看清了铁门里面果然栽满了梨树。除了沿着铁门通进去的一条土路的右边,有三两排红砖黑瓦的平房透过梨树间的缝隙露出一角外,其他的全是差不多大小的梨树,布满了视野。
恐惧的心理一直持续到读三年级的下学期方有好转。那是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生,不知是父亲还是母亲在“梨园”里工作,家也在梨园的其中一套小居室里。因为上学放学要同着走大约三分之二的路程,我和新同学迅速熟悉了起来。后来,她带我到她家认门,并暗示我上学要叫上她一起走。她是这么说的,她说,每天上学的时候,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你来叫我。就像她妈妈在门口放了一件旧衣服在地上,不会直接说你的脚脏,却会叫你在每次进门前去旧衣服上把鞋子擦一擦一样。
有了进出梨园的理由,身旁又有了小伙伴在叽叽喳喳,那股恐惧便被顺理成章的忘在了脑后。
只读了一个学期,新同学又莫名其妙的转走了,她的消失正像她的出现一样突然。我得到的好处就是不再觉得“梨园”可怕,比较能坦然接受了。
五年级了,*一个学期末我还得了个“三好学生”奖状。当时背着哥哥用过的黄布书包,上面已经被补了好几块大大小小的补丁而变得五颜六色了起来。跟着父亲在北风呼啸的天气里兴高采烈地往家里走去。路上遇到父亲的一个熟人,那叔叔看到我带着奖状,就要了过来,把奖状拿在手里端详了一番后,对我父亲说,你家小孩还不错嘛(一个班一般只评一个三好学生),读书这么厉害?父亲看都没看我一眼,只对那人谦逊地说,还不行!现在成绩好,谁知道他长大了成绩怎么样?
记得当时我一听就灰心了,那心呀,像一块烧红的铁突然被浸到冷水里,“兹——”地一声就熄了火......无数个昏暗灯光下的努力都化作了泡影,甚至换不来自己父亲的一个肯定。那时,我暗暗下了不再努力的决心。从此,常常中午独自从沿着溜滑的小路爬学校旁边的山上看宝塔看宝塔山下往来的吱呀作响的手浆船、跟同学到学校围墙外的农田里去拱禾草垛躲猫猫、春天在开满草籽花的田里打滚树蜻蜓、捉狗毛蛇(四脚蛇)剥了皮用纸包了烤着吃、去地里落人家挖过的花生和红薯、偷枣子偷洗籽瓜等等,回去时,身上干净的衣服早被染了一块块的颜色或黄泥印,我故意要往昔的乖孩子形象在我身上荡然无存。
然后在考初中的时候,因十分之差没有考上县二中,遂以全班第二名的成绩被沱江镇中学录取。而沱江镇中学,就在梨园!那时衡阳师专分校已经迁走,镇中学刚刚搬到这里来。
二
上初中的*一天,父亲带我去报名交学费。先在校园里张贴的红纸榜上找到我的名字,知道了班级,再去找教室。到了初一25班教室时,看到一位年轻的女老师端正地坐在一张课桌前,一手拿笔,正飞快地在一个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老师真年轻啊!长长的披肩发垂在挺拔的背上,脸上两朵青春的红晕像霞彩样耀眼,鼻梁挺直,目光和善而温柔。让一直处在严厉而瘦干的小学班主任管制下的我,心忽然轻松得像要飞起来。就像一个经历了漫长严冬、阅尽满目枯槁的人,突然一步踏入了风和日丽、繁花似锦的春天,狂喜得难以置信一般。望着女老师美丽的侧影,我暗暗的盼着正式上课的日子早些到来。
“铃——”随着上课的电铃声响,美丽的女老师推开教室门,迈着轻快地步伐走上了讲台。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用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徐红”(化名)两个字,然后转过身来,扫视了全班一眼,用悦耳地声音告诉大家,她叫徐红,刚从零陵师专毕业,教数学,今后就是我们班的班主任了,希望和大家交个朋友。说完后,悦耳的声音停了下来,教室里仍旧鸦雀无声,徐老师的脸上红晕越来越大,渐渐有扩张之势,正微觉尴尬之际,不知是哪位同学率先鼓起了掌,教室里顿时掌声如潮,经久不息。雷鸣般的掌声中,徐老师的脸越来越红,很后是红着脸上完了她在我们班的*一堂课。
整个学校教学楼只有一栋,初一25班的教室在一楼,初二在二楼,初三就理所当然的位于整栋教学楼的很高楼层——三楼了。上楼的楼梯在中间,每个楼层四个教室,一个年级四个班。
从初一25班教室的窗户看出去,只能看到教室外面野生的苦楝树。苦楝树过去是教学楼通向大铁门的路。当时的路是光板板的黄泥路,只有二尺来宽。一下雨,鞋底的黄泥都有几寸厚。再过去,依着围墙种了稀稀拉拉的几棵梨树。另外一边教室才抬眼可见一眼望不到头的梨树。我可整整羡慕了对面教室的同学一年,读初二时我们班才搬到了二楼靠梨园的那一边教室。
大家一开始进校园的新鲜感慢慢消失了,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班上来。班上的同学有三十来个,有些是小学时读一个班的,自然都熟悉了,有些是隔壁班的,见着也面熟。
那时候,每天都有节体育课。开学的头一个礼拜,体育老师先是要求全班同学列队形(就是军队里的立正稍息向前看齐,向右看齐),然后再原地(因为学校只有一个篮球场是水泥地的)踏步踏。
记得*一节体育课大家在原地走了不到十分钟,体育老师就从我们的队伍里拎了一个同学出来,然后要他站在队伍的前面走给大家看。老师拿了个口哨放嘴里,只听一声尖锐的口哨声起,那同学就开始迈步——天啦!他走的竟是同边路!他左脚抬起的时候,左手也赶紧跟着往前面送出去,左脚落地右脚抬起右手也跟着送了出去......姿势古怪而别扭,像一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
此刻他站在正前方,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全班同学楞了几秒,突地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全班人嘴张开发出老大的笑声,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同学的动作生怕漏掉每一个精彩。队伍开始前仰后合、左右摇摆,不再整齐。体育老师看到那个同学这么不上道,飞起脚轻轻的踢在了他的腿弯,正在走同边步走得起劲的同学打了个趔趄,老师大声吼道:错了!错了!!
出了故障的“机器人”原地呆呆地楞了几秒,脸瞬间红到了耳根。在老师的催促下又开始动了,这次他改变了走路的方式,不再是同边。但是却更加别扭了!只见他抬右脚的时候,双手从右大幅度的摆向左边,手里似端了一个米筛。只是人家簸米是往前往上簸,把小石子小棍子之类的簸出去,而他却是要把米泼出去一样。然后抬左脚双手又从左边大幅度的“泼”向右边......就在他这么左一“泼”右一“泼”里,同学们笑得更厉害了,好几个同学捂着肚子蹲到了地上,喊起了“哎哟哎哟”。
尖锐地口哨声再次响起,老师无奈的让他停了下来,叫他站在一旁看我们走。蹲着的同学赶快爬了起来,在口哨的指挥下开始走。可是经过这么一出,我已经彻底忘记了抬左脚的时候该出那只手。
这种情形持续了大约好几天,等老师不再安排“立正稍息原地踏步走”以后,才不再继续。
三
几天后,同学们到一个陌生环境的压抑感不再有,每个人活泼的天性显露了出来。
数学课上,一个叫汤辉的同学为了彰显自己的个性故意与老师对着干,在徐老师的课上不是鼾声如雷就是团了小纸团在后面打这个打那个,被徐老师看到也满不在乎。徐老师常常被逼得停下正在讲的课,走到他座位前让他注意不要影响其他同学。还有一次,一个同学被叫到黑板前去做题目,经过汤辉的位置时,汤同学突然伸出脚,把要上讲台答题的同学直接绊了个“狗吃屎”。徐老师怒了,在讲台上直接叫他“出去”!而汤辉却满不在乎,对老师的声音充耳不闻。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个男老师对这种严重影响了课堂纪律的害群之马,随便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拖出去。可到了美丽斯文的徐老师这里,这个方法却明显行不通。在好说歹说都无效的情况下,徐老师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很后是哭着离开了教室。而斯时的汤辉同学,竟在座位上得意的哼起了小曲。看着那副嚣张跋扈的德行,想到徐老师哭着离开教室的背影,我的心底平生*一次感到了一些心疼和滔滔怒火。可瞄了瞄自己的小身板,又冷静了下来。顺便观察了下周围同学的表情:有事不关己麻木不仁的、有不用上课觉得好笑的、甚至有钦佩汤辉胆大的,只有被绊倒的陈启波和另两名同学露出了愤怒的表情。我心里一合计,得,有办法了!
汤辉有个习惯,每次课间操都不去操场做操,总是见他一下课便往教学楼外右边的厕所走。
而操场是在进大门的右边,进了大门后要向左走过一条五六十米的泥巴路才到教学楼。教学楼面对着大门的方向。操场的左前方还有个厕所,离操场很近。我们一般做完操便去这个厕所如厕(不管有没有那种需要都会去)。这个厕所还有个好处,就是位于梨园里面。在五六月份,梨树上有些已经结了有鸭蛋大的椭圆形的梨,一到这时,我们一些人便会左右瞄瞄有没有老师,有时候为了落到很后面,会在那臭气熏天的厕所蹲到别的同学都进了教室才会出来,一出来,瞅准一个梨,助跑几步奋力一跃——梨子已然到手。动作干净利落如武林高手。然后将梨赶快放进裤袋,等着下课躲到无人处米西米西。
关于汤同学不去上课间操,估计有两个原因,其一是为了标新立异,来显得自己与众不同,另一个嘛,有一两回有同学偶尔去那个厕所撞见他正猫在里面抽烟。
连着三天,我们四个人一下了课间操就赶快跑过来,埋伏在那个厕所门口。可有时候他已经回了教室,有时候上课铃响了也没见他出来。终于有一天等着了!那小子出来时,两手还在绑着裤带,低着个头嘴里还含着枝烟,正被熏得眯缝着眼睛。我使个眼色,屏息贴墙站着的我们突然暴起,我把一件早已准备好的奶奶的旧裤子往汤辉头上一罩,随即几个人拳脚交加,把心中的愤怒、对徐老师的心疼、自以为除暴安良的正义感统统融在这每一拳每一脚中。不可一世的汤辉瞬间被我们打倒在地,开始还想反击,可惜眼睛看不见,而且我一见他手挥过来,赶紧用手捞住并用膝盖死死的压着……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几分钟,却觉得时间似乎已停止一样漫长。看看差不多了,我拉住了陈启波的手,四个人迅速起身向教学楼跑去。整个过程除了汤辉小子“哎哟哎哟”的哼声和几句:不要让我知道你们是谁!几乎像个无声电影。
那几天,鼻青脸肿的汤辉小子用怀疑的目光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斜下那个,却苦于抓不到证据。因为在我的安排下,有*一个回到教室的,有去老师那里捧了作业的,另两个干脆勾肩搭背踏着上课铃进教室。时间错开,人数不符合,这个班级霸王式的人物亦徒呼奈何。
经过了这一次,汤辉收敛了些,没有再故意的与老师对着干。
四
接下来,该说到偷梨的事了。读了一年的初中,其间有跟高年级的同学接触过。因为学校每期皆举行运动会,有时候就会跟在高年级同学后面呐喊助威,便也熟识了几个。有一次听他们提起,说咱们学校的一把手李校长,平时非常严肃,不苟言笑。喜欢抽烟的他,总是指间夹枝烟,总是被烟熏得眯缝着双眼,一般不爱抬眼看人。可是如果叫他一声“李校长”,他便会很开心,就算犯啥小错也会原谅你。
在日复一日的课堂里,天气渐渐变暖,已经到了着件短袖尚有点热的地步了。人坐在教室里,每日都会仔细观察今天树上的梨又长大了多少?眼瞅着从花开到花瓣落尽、花蕊的底端渐渐鼓了起来,从一个个指头大小的模样到鸡蛋大鸭蛋大时,便再也坐不住。
一天中午,我按照计划早早的回家吃了午饭,便跑到学校来了。中午老师们都要午休,也因为时间太早,只有很少几个同学的身影在眼前晃过。我走到教学楼的一侧,四处看了看无人,便迅速闪进了正长得欢实的梨园。
满园梨树叶在阳光下绿得晃眼,风一吹来,“沙沙”作响,仿佛老朋友在打招呼。仔细瞧去,绿叶掩映间,一个个梨子若隐若现,正散发出青涩中带着些许甜香的味道,蜜蜂和几只白色蝴蝶绕着迟开的梨花盘旋不已……一切显得静谧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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