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岁的生日,对肖白来说,很特殊。
鼻青脸肿的他看着眼前的蛋糕,摇曳的火苗,听着耳畔那不算欢乐的生日歌,自己都忍不住觉得喜感。
“我觉得今天特别搞笑,这一辈子,可能往后每次生日我都会提起这一次,我会说三十岁那年生日,我一脸鼻血的在蛋糕前虔诚的许了个愿。”
李玫心疼的拧了一把肖白:
“都这德行了还有心情逗闷子。”
肖白重新闭上了眼睛:
“不然怎么样呢?我和他没有家仇国恨的,是我夺走他一些东西,说到底我不算吃亏。而且这个年纪了,我真的不像活得孩子一样,今天揍他一顿,我未必就觉得快乐了。”
长治看肖白吹过蜡烛,说我他妈特别想听你许了个什么愿望。
肖白叹了口气,幽幽的说。
“如果可以,我想重新活一次,在相应的年纪里很应该做的事,少和爸妈吵嘴,好好读书,不去早恋,然后毕业了找个安稳工作,相亲,生子,一点点老去,送走爸妈,看着孩子长大,人这一辈子,平平淡淡挺好的。曾经渴望轰轰烈烈的生活,可折腾起来,觉得不过如此。”
长治瘪瘪嘴:
“你这搞得老态龙钟的,我爸现在也不会说这种话,人说老要轻狂少要稳,你这稳得直接奔棺材去了,这样不好。”
“管他呢,起码我终于有点儿明白想要什么了,这就很难得了,多亏你们及时下来,要不今天八成得住院。”
大宇撇撇嘴:
“放心,明天有人会住院的。”
大宇没有食言,往后的几天肖白没有看到王权,再看到他的时候他也是鼻青脸肿。
同事们看到肖白的窘态都刨根问底的打探,肖白几句话敷衍了事。只有夏姐把肖白叫出办公室,两个人在楼下的篮球场坐着,肖白逃避着夏姐的眼神,仰着脖子假装看云彩。
“你不想说是吗肖白?”
肖白扭扭脖子:
“没啥说的,你放心吧夏姐,我也不是孩子了。”
夏姐叹口气:
“你这种行为与孩子无异,我一直觉得你很老成,超出同龄人很多,怎么也会做出打架斗殴这种孩子气的事情呢?”
肖白说姐,如果走在街上,我被别人撞倒了,我会拍拍身上的灰尘去跟那人道个歉,因为我觉得这样的小事不值得往心里去,但这会儿我是被别人抽冷子下黑手,我没觉得我错在哪了。
夏姐叹口气,看着远处那颗篮球。
“是王权那孩子干的吗?”
“你怎么知道?”
“我算是看着王权长大的,这些年他工于心计,从不肯脚踏实地的做些事情,你的成长,对他产生不了威胁,因为这公司迟早都是他接手,但如果很多人赏识你,而且顾乡感情的天平也倾斜于你,他肯定是坐不住的。”
肖白站起身捡起篮球,踉踉跄跄一个丑陋的三步篮,说你放心吧夏姐,我还没把这种事儿放在心里,眼下对我来说很关键的,是我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选择。
夏姐也站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灰尘,说你自己斟酌,别活麻木了就好。
肖白点点头,说清楚了。
夏天就这样来了。
柏油路散发着焦臭的味道,空气里的闷热让人烦躁,公司打更的大爷穿着背心,每天躲在风扇后面,只露出浑浊的眼睛窥视着进进出出的人。
小城的夏天倒显得冷清了不少,大批的青年人外出务工,老街里总会看到一些留守的老人和儿童,孩子的眼里除了对生活太多未知的憧憬,还有一些莫名的寂寥在其中。老人们围坐在一起喝喝茶打打牌,总会无意间聊起自己的儿女,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大概就是这道理了。
肖白的生活节奏依旧缓慢,公司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束缚,他总会一个人在这样的老街走走,看着那些老人一脸的沟壑,似乎就能看到很多故事。
几天前的一次聚餐,让肖白觉得疏离了这群朋友。
那天只有四个男人,大宇,长治,大头,肖白。
大头和肖白的车同时停在餐馆门前,肖白觉得大头说话的语气有些酸溜溜。
“白哥可以啊,车子一步到位,我这辆破丰田都开了五六年了。”
肖白揽过大头的肩膀,说这车子是公司给的,权当我和老总在别的员工前演了场戏,我现在不照样穷光蛋一个?再说咱们兄弟,谁开什么车又能怎么样,感情总不会变不是吗?
“话不能这么说老白,起码在资源上,我已经是劣势了,听说你和洪光大哥相处的不错,这以后做什么就事半功倍了。”
肖白蹙眉,这个年纪,哥们儿之间就开始有比较了吗?
或者,很多人,再也回不到一起分食一块面包的时候了。
而大宇到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个消息。
几人入座后,大宇直入主题:
“老白,方圆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这消息在情理之中,可的确让人觉得意外。这小妮子一直一个人,忽然恋爱了,让大伙都很好奇究竟是谁获得了她的垂青。
“不太清楚,我俩有一阵子没联系了,那人是谁啊?”
大宇摇摇头:
“我也不清楚,有天晚上我想看看她,就去她家了。远远看到在她家门前她和一个男人拥抱,还接吻了,那会儿天黑了,我也看不清楚是谁。”
长治一拍大腿:
“老白,你他娘的就招了吧,早发觉你惦记这窝边草了!”
肖白笑着说滚蛋,我这状况就够心烦了,哪有心思拈花惹草的。长治这么一胡闹,大宇也笑了起来。
“惦记这么多年了,让别人插了一脚,感情这东西,热脸永远都贴在冷屁股上,我打电话问方圆那人是谁,方圆冷冰冰跟我说关你什么事?你们说,我还能说什么?”
爱上一个人,就真的要拥有吗?
或者说,有时候究竟是爱上一个人,还是爱上一直付出的那种苦楚滋味?
大宇挠挠脑袋:
“但愿是个好人家吧,我真的希望方圆幸福,她和我一样,吃了不少苦,希望我们后半辈子,别再苦下去了。”
长治拍拍大宇的肩膀,说别想了兄弟,陪我划两拳。
两人划拳的时候,大头看着肖白。
“兄弟,再见到洪光,能不能给我说几句好话,现在做生意不景气,没人带带我我折腾不动。”
肖白看着大头,想起大头还有两所铺子,有些不解。
“你那个饭店和旅馆生意不是不错吗?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吃不上饭一样。”
大头仰着头喷出个烟圈,喃喃自语:钱多了,总不会烫手是吧。
肖白觉得眼前的大头有些陌生,当初,为什么要和他做无谓的争辩呢?你说罗纳尔多厉害,那就他踢得好算了。
宴席中期,大头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只剩下肖白三人。
长治看肖白闷闷不乐,搂过肖白的脖子。
“身边的人在变,是不是挺难过的?”
肖白苦笑一声,长治总会*一时间勘破他的想法。
“我在武校有两个大哥,当时条件差,还贪玩儿,他俩半夜带着我去网吧,来回得走上五六个小时,我们在网吧也就玩上一会儿,早上饿着肚子,买个饼子掰开仨人分着吃,我觉得这份友情会一起走一辈子。癫痫有哪些方法治疗比较好”
大宇弹弹烟灰,说然后呢?
长治说也没啥,后来我犯了点事情,回去找他俩。治疗癫痫的药是卡马西平吗两个人都挺风光,一个地方企业家,一个弃武从文成作家了。作家大哥请我吃了顿煎饼卷大葱,企业家大哥掏出两千块钱,说现在太忙,以后尽量别来找哥哥了。那钱我没要,因为我不想把我的感情以一顿煎饼卷大葱和两千块钱这个价格出卖了,不过挺感谢他俩,随遇而安的活挺好,心死一次,就不会那么在意很多事了。
大宇认真的问那煎饼卷大葱里有酱吗?
长治认真的答:
“有,还挺咸的。”
记忆是很神奇的东西,有很多事,很多人喜欢暗示自己就快要忘记了,只差那么一点点,然后,残存的一点点记忆就那么恬不知耻的跟随了我们一生。
长治是不喜欢说出心事的人,肖白相信,很多自我消化的过程都是煎熬的。他不想让人觉得轻浮,所以遇到喜悦的事情只是大大咧咧的笑笑,他更不想让人觉得矫情,所以那些难过的事情只有在他喝醉以后才会说出口。
酒是好东西,能轻易撬开那些倔强的嘴。
聚会的几天后,肖白又接到了洪光的邀请。
与洪光的相处,让肖白觉得很有压力。肖白的性子注定他不喜欢自己的生活被别人安排,但是和洪光的每次交流,让肖白发觉洪光这种说一不二的人能耐着性子看到自己不喜卑躬屈膝的上进已经难得。
洪光荆棘密布的奋斗历程,必定让他懈怠不来。
肖白本打算拒绝洪光,但电话里洪光的语气柔和了不少:
“来吧兄弟,这次不跟你讲事业,只是单纯的坐坐。”
城市郊区洪光有座别墅,这私人会所通常来的都是达官贵人,肖白站在大铁门前,看着大门前浮夸的唐狮子雕塑,还有远处的欧式洋楼,被这不伦不类的建筑风格和院内张牙舞爪的几条杜宾犬惊得哭笑不得,这里,到底腐蚀了多少还不算肮脏的灵魂?
洪光的手下看到有人造访,一路小跑打开了大门,接引肖白到洪光所在的地方。
别墅里照旧是中西合璧,绚丽的欧式大吊灯垂得很低,一楼大厅铺着酒红色的地毯,红木座椅排得很长,正对着大门铜制的关二爷威风凛凛。
肖白被引领到别墅后的一间小亭子,古色古香的中式凉亭下摆着张长条桌,却上了一桌子的西餐,三副刀叉整整齐齐的摆在那,洪光大喇喇的坐在那里,微笑的看着肖白。
“洪哥,你跟我说不谈工作,我心情放松多了。”
肖白抽出椅子坐在洪光对面。
“很多人想让我捧,我懒得去管,我想捧你,你还躲着我,这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洪光不轻不重的话,让肖白想起了大头,大头应该归属于那个拼命巴结洪光希望洪光拉扯一把的范畴之内吧。
“洪哥,我有个叫大头的朋友,你们应该认识吧,那哥们不错,挺上进,比我野心大得多,要是给他个机会,他不会让你失望。”
洪光摇摇头,站起身给肖白倒上杯地产酒,肖白很欣赏洪光这点,发迹了不忘本,喝得还是散酒,吸的还是红梅。
“小白,我喜欢有野心的人,但不喜欢不知饥饱的人,该吃吃该喝喝,但吃相不好看,那就没人味儿了。有些人不识敬,捧他上了天,他就该坐在你脖子上拉屎撒尿了。”
“大头不会的。”
洪光说你不是傻子,或者他以前是好的,但人很天真的就是自欺欺人,相信一个人永七台河市癫痫病的医院远都不会变,这种自我安慰不要也罢。我欣赏你,是因为你这些年能保持你的本心,有一天你飞黄腾达,就算不念着我的好,也不会惦记我这点家底子。给自己个机会,这个时代没有仁义,等你上位那天,兜里票子多得花不完,你就知道有多踏实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跟你说个事儿,方圆和我好上了。
那个要嫁给大哥的女人终究还是兑现癫痫的症状了自己的承诺。
在这座城市,洪光完全符合她的标准,肖白觉得不舒服的是,身边的人似乎和洪光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沙粒,把洪光和这个圈子拉得越来越近。